中國婦女九大代表團駐地，一位女代表講述的故事引起大家的深思——一位出租車司機看到女代表佩戴的出席證好奇地問：“喲，你們出來開會，那家里誰來管啊，不會亂套了吧?”

女代表哭笑不得。

困守家庭，還是走向社會?飛速發展的時代里，在廳堂與廚房間的徘徊，成為越來越多職業女性的心頭之“痛”。一位時常出差的女官員坦言：“每次外出總是惦著家里，有時候真的不想再出差。”

當中國婦女從上個世紀初逐漸走出家庭、融入社會后，女性的角色空間究竟何在?成為幾代女性的共同困惑，也依舊是新世紀第一次全國婦女代表大會上的一個熱點話題。

為廚房失去尊嚴?

一個奇怪的現象讓很多人不解：時下，許多家電視臺都有廚師培訓班廣告，大多是男學員報名;教百姓炒菜做飯的欄目很多，主持人大多為男性;飯店的廚師大多也是男人。然而，如果到每個家庭做一個調查，做飯仍是女人的“必修課”，即使她的丈夫是一名出色的廚師。 張女士是一位中學退休教師。她說：“男人會做飯是件好事，這說明社會在進步。這世上除了特殊的行業，國家并沒有哪一部法律規定什么工作非得男人干，做飯這種工作非得女人干。”

然而，現實中，相當一部分男性卻總有這樣一種期待：廚房里總有一個溫柔賢淑的女人用心煲湯，回到家后自己能放松地體會“一縷濃香、一股溫情”。于是，總會有人在不同場合、用不同方式提醒婦女：做個細膩溫婉的居家女人吧，因為愛一個男人首先要愛他的胃。

但這個建議遭到大多數女性的反對甚至聲討——“女性不能回家!”

“工作是女性與社會保持聯系的重要途徑。”談起“讓女性回家”這個曾流行一時的話題，中國政法大學教授夏吟蘭代表有些激動。

“毫無疑問，對于絕大多數女性而言，失去經濟上的獨立，就會失去在社會和家庭中的平等地位。沒有養活自己能力的人，是談不上什么自尊、平等的，這個道理誰都明白。”夏吟蘭說。 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法官宋魚水代表反對沒有條件地空談“女性回家”。她認為，婦女回歸家庭必須在自愿的基礎上，應充分尊重她們個人選擇的權利。“如果女性認為料理家務是一種快樂，從某種意義上說，這也是她的權利，必須尊重。”

事實上，哪怕再熱愛廚房的女人也不愿成為完全廚房化的家庭主婦。湖北省榮華家政公司總經理朱躍紅代表說，實際上，居家女人既要料理家務，又相夫教子，從事的是種種費力又難以價值化的工作。因此，即使傾盡全力也難以得到愛人的認可。“在廚房里，女人的勞累是一種隱性勞動，甚至是她們本人也會對自己的存在價值產生懷疑。”

為廳堂失去家庭?

“工作讓我很動人。”

“我工作，我美麗。”

這些職業女性的宣言總是讓許多人懷疑它的真實性。一位在北京媒體工作的女記者曾向朋友“詩意”地傾訴：青春在上下班的地鐵中慢慢變老。每次聽到電話中傳來外地不滿4歲女兒的呢喃，獨自一人漂泊在京的她，總會傷心地落下眼淚。

家庭是女人心靈的港灣，可沒有了工作，再平靜的港灣也會掀起狂瀾。

事實上，總有很多男人認為工作讓女人不像女人，工作壓力讓她們情緒暴躁、皮膚長斑、時常失眠，美麗不再，更談不上什么溫柔。

“由于女性比男性更多地承擔著家庭勞動的負擔，在事業上的投入和執著確實多少會減少家務勞動的時間。但女性在事業上的成功并不是導致家庭問題的主要原因，反而那些女性沒有工作的家庭，出問題的更多。”夏吟蘭代表認為。

上海一家外資公司的首席投資執行官姚蔚代表說，隨著社會的發展，女性擁有了更廣闊的發展空間，許多女性擺脫了整天圍著廚房轉的狹隘，在社會眾多領域大展身手。做一名成功的職業女性，已是當代女性普遍的選擇，她們中的佼佼者許多已成為企事業單位的領導者。

來自湖北的孫桃香代表認為，對于許多在職業場上“拼殺”的女性而言，工作上的成功雖然帶來了心理的滿足和快樂，但欠丈夫和孩子太多，也是一塊難以祛除的心病。原本熱氣騰騰的家，可能因為一方無暇顧及而顯得冷寂。事業的成功，往往難掩女性心靈深處那份難言的遺憾。

平衡點的尋覓

20世紀初，當新文化運動的先驅們，在中華大地吹響女性解放的號角，社會角色的定位，一直困擾一代又一代女性。步入21世紀，困惑依然。廚房里的女人只能是家庭的附庸?職場成功的女人，必然會失去家庭?女人沖鋒陷陣、四處拼殺，就一定會蛻變為強悍的“鐵人”?

“我在工作上像一個強人一樣投入、拼殺，但我絕不把工作狀態帶回家，在家里我就是賢妻良母，洗衣做飯。”朱躍紅代表說，“現在我在事業上很充實，但家庭同樣很幸福。”

“一個有能力、智慧、自信的女性是能夠在家庭和事業間找到平衡點的。”夏吟蘭說，“其實據我了解，所謂‘出得廳堂、下得廚房’不僅是許多職業女性的追求，也是男性理想中的完美女性。”

有人說：讓不想工作的男人回歸家庭，讓渴望工作的女人走出家庭，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平等。

“女性要平和地對待事業和家庭，作為男性更應該有包容女性成功的心胸。事實上，正是由于男性普遍的不理解和狹隘，才進一步造成職業女性在事業和家庭間的困惑。”姚蔚說。

有一個信息應該讓女性感到振奮：據媒體報道，在中國的一些大城市，已經有部分男性有意愿并正在主動承擔起看孩子、做飯等家務勞動，有的地方甚至出現了專職“家庭婦男”。

也許，社會本身就是一個動態的平衡。對于每一個處于這種動態中的職業女性而言，如何把握這份平衡，在廳堂與廚房之間尋找到適合自我的發展空間，才是值得思考的最關鍵問題。